誰能書生死,白首太玄經 《攻殼機動隊 無罪》的暢想

2021-03-31 08:56:31 字數 1663 閱讀 6760

誰能書生死,白首太玄經:《攻殼機動隊:無罪》的暢想

「生死去來,棚頭傀儡,一線斷時,落落磊磊。」

《黑客帝國》的成功,讓世界認識了老爸級的《攻殼機動隊》,這個在2023年就已經在動畫電影界取得了極大成功的電影終於走出了動漫狂和東亞文化的圈子,當人們看到脖子上的插頭和魂魄分離的生命模型已經早四年就出現在動漫的天地,這部改寫生命定義的電影才真正被世界大眾關注。事隔九年,《無罪》出現在坎城的官方甄選名單,但真正到了我們能看見,已經半年過去。在這部並不算續集的姊妹篇裡,生命的概念再次得到了挑戰。

在第一部的結尾,少佐成了乙個人類和機器靈魂的混合體,從公安九課消失,投身於無限的網路中,在第二部中,她索性成了乙個沒有具體形態的純靈魂,時而化身為好友體內電腦終端的警示,時而附身在機械人身上,已經達到了「吾心自潔,獨步天下,如林中象」的境界,沒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才得以獲得最大的自由。

記得看過乙個小中篇,名為《愛因斯坦的夢》,設想了相對論引發的二十多種可能的時間流逝狀態,以及在這些狀態下人們的行為模式。《攻殼機動隊》的系列電影和電視版也是這樣的情況,設想一種生命的存在模式,即「魂在殼內」,這個定義在第一部裡並沒有得到太多的**,而是主要在討論機器和人類的倫理問題,但在《無罪》中,至少設想了十二種人工生命的狀態:沒有歷史的轉殖狗,無法鳴冤的偶人,混沌中的兒童,僅用義體的物理功能的公安、純機器殼中不死的人腦、作為群體記憶的城市、沒有我執的雲雀、肢體力量和資訊獲得能力堪與神媲美的偶人、沒有記憶卻保持自我的孩子、沒有記憶也沒有知覺的人魂,以及少佐的純靈魂。這些都是生命的存在方式,彼此之間的區別頂多是黑和白的區別,在電影一句孔子,一句舊約,一句法句經,一句俳句,再來點柏拉圖和迪卡爾的思想碰撞以後,故事那個機器妓女殺人而後自殺的引子已經並不重要,被證明「無罪」的已經說不上是機械人妓女的自我意識,而是為了實現自我,各個生命狀態彼此爭鬥的苦境。等到真相大白,也只能以一句「鳥血使人憐,魚傷無人問」的嘆息結束了所有的形而上的爭論,或許所有的生命都是注定要線斷落珠的傀儡,而那個操縱著吊線的則是我們的自我意識。連能力接近神的金都這樣說:「人和神都是太執著自我,所以不得自由」。

大約這個製作組被「《黑客帝國》之父」的美譽鼓舞下,決定要把這個血緣關係延續下去,而且要用更富有思辯力量的方式來講乙個生命的寓言,掉書袋就成了必然。而這個掉書袋的方式,又不是《黑客帝國》那種在西方文化的核心裡的學貫中西,而基本是東方文化的自言自語,在引用起西方名言起來乾澀,充滿了嘲諷和懷疑,而在引用起老祖宗的文本來,總是禪機四伏,或許他們從心底裡就認為天下最高明的思維並非來自於神,而是來自於消滅了執著的人。於是,這樣的掉書袋注定該片不是給大眾打造的,而是特供一批思想開明,並願意做形而上思考的人,尤其是那些看完了電影,還會把時間條拉回去,咀嚼那些引文,並為那場夢幻般的「廟會」苦苦思索其象徵意義的人。該片在美國的分級是pg-13,但從思維的難度上來看,至少該評到nc-17去,加上廣大不習慣字幕的美國觀眾非要去看流轉的相當快的字幕,看到雲裡霧裡簡直是再正常不過,難怪一幫美國影評人用當年死踩《黑客帝國3》的態度,死踩該片。好在電影的畫風極為流暢唯美,三維製作的細節和二維的繪畫也毫無不協調之感,卻也沒有特別要賣弄技術的艱澀,即使看不懂「未知生,焉知死」,至少還能滿足視覺享受。但在音響上,該片保留了第一部的寧靜,不用交響樂給觀眾提神,喜靜的人會看的愛不釋手,比如已經被大片搞到審美疲勞的筆者,喜多技術配合的人卻嫌不夠強烈,比如一年看不了幾部電影的拙夫,還會嫌故事節奏有點慢。

如果要我給這個電影下乙個最終的定義,大概寧可它不是電影,而是乙個賽伯預言,乙個當生命可以被物化,甚至永生都可以實現的時代,不再有軟弱的肢體,而自由依然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