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 黃花菜花盛開的季節

2021-03-31 12:45:35 字數 1388 閱讀 9014

收割一壠蕎麥之後,田地便開始冬閒了。橙紅的蕎麥秸杆躺在田野中,散亂、潦草。成群結隊的麻雀在低空盤桓了一陣,再也抵擋不住大地的**,乙隻只忙亂地跌落在鬆軟的秸杆上。斑鳩在田邊的灌木叢中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陣,也一陣撲楞撲楞的落入田中。當日子再一次寂寞下來,秸杆底下冷潤的泥土中便長出一蓬蓬嫩綠的黃花菜。黃花菜有著美麗花邊的莖葉,粟公尺大小的粉黃的花骨朵兒藏匿在葉芽間,如若再罩上一粒露珠,便晶瑩剔透如貓眼。正午的陽光暖暖地流瀉下來,這些花骨朵便齊齊地綻裂了金黃的小嘴,吹送著陣陣苦苦的清香。

午餐過後,村子裡的孩子們便相喚著背了竹籃,拿了小鐵鏟,跨過村口的木板橋,到田野裡挖黃花菜。半公升公尺煨成稀粥再加入半籃子黃花菜,便是一家七八口人的晚餐,我們這些小孩子是半點懶也躲不得的。到了田間,三三兩兩的散開去,各自佔了一丘田,嚓嚓嚓嚓亂鏟一氣。女孩子眼疾手快,不一會籃子便滿滿當當了,而我們這些男孩子,東一鏟西一鏟的,弄了半天,還不夠蓋住籃底,心下著急,幾個人便眼珠子一陣亂轉,瞄準乙個空子,撲向女孩子的竹籃。如此這般,有時也就少不了一番撕打,當然,我們獲勝的日子居多,但若是她們早有防範,幾人聯了手,我們落荒而逃便在所難免了。

只有乙個人被我們打劫時是從不反抗的,那個女孩的名字我早已忘卻,或是當時跟本就不知道她姓甚名誰,只知道她是窯匠的女兒,是乙個遠鄉人,一家人住在生產隊的牛屋旁邊,從事燒製磚瓦的勞作。那是乙個黑瘦的女孩,比我大約大了三四歲的樣子,但那雙黑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至今叫人記得。當我們衝過去的時候,她總是默默地退到一邊,眼巴巴地望著我們,眼中有一些亮亮的東西在晃動。等我們歡天喜地地背了各自的戰利品唱著童謠消失在暮色中的時候,她才嘆口氣,趕緊施展手頭的功夫。

有一天,當我們幾個又一次發動侵略戰爭的時候,我們中間年齡最大的乙個卻意外地站在了她一邊,一手護了她的竹筐,一手握了鋒利的鐵鏟,大有決一死戰的勢頭。我們見他反水,早怯了三分,再見他那**的樣子,誰還敢輕舉妄動?我們雖然心中納悶,且非常惱恨,也只好乙個個散開,各自手忙腳亂地趕任務。

後來,就有人看見他倆躲在田坎底下拉手,眼尖的還看見他倆偷偷摸摸的親嘴。我們便相商著出出胸中的悶氣,一人撿了一團土坨坨,齊齊地往田坎下拋,還一邊拋一邊喊:

「水牯水牯不要臉,專揀女人嘴巴啃!水牯水牯不知羞,專挑女

……」當他倆驚恐地從田坎底下探出頭來,我們便有了幾份報復的快感。

春節的時候,窯匠一家搬走了。田野裡的黃花菜也老得咀嚼不動,我們再也不去光顧撒滿蕎麥秸杆的田野,而是忙著製作捕鳥的罩子,只有水牯一人還常常跑到田埂邊發呆。當暮色漸濃,斑鳩苦苦地叫喊著

「哥哥呀哥哥

」的時候,就有片片雪花從天空飄落下來,水牯便攏了一堆蕎麥秸杆,並默默無言地將其點燃,那暗紅的火焰,那公升騰而起的煙幕,裹了蜂飛蝶舞的雪花漸漸將那個冬夜瀰漫。

多少年了,我常常想起那樣的冬夜,想起水牯那落寞的樣子。但我一直不明白,那有著水汪汪的眼睛的黑瘦的外鄉女孩子是如何迷惑了牛一樣的水牯。那有著水汪汪的眼睛的黑瘦的外鄉女子是否還記得曾為她兩肋插刀的那個人呢?

天若有情天亦老,遍地黃花分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