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闡釋——技術文字的語言學解讀
■熊節（本文首發於《中華讀書報》2023年8月4日號）
凡不可言說者，必保持沉默。
——路德維希·維根斯坦 《邏輯哲學論》
聖奧古斯丁這樣談起人們學會自我表達的過程：「這樣一再聽到那些語言，按各種語句中的先後次序，我逐漸通解它們的意義，便勉
強鼓動唇舌，藉以表達我的意願。」在維根斯坦看來，對世界的闡釋如同孩童的一場遊戲，而為這遊戲制訂規則的不是別人，恰好是語言，是人們言說事物的方式，是話語體系。如果贊同維氏的「語言遊戲」論，作為讀者的我們在閱讀一部著作時，除了努力理解作者對世界的闡釋之外，恐怕還有另一項任務：嘗試解讀支撐那闡釋的話語體系——那遊戲的規則。
在我們熟悉的領域裡，乙個最成功的話語體系就是模式（pattern）。「四人團」（gang of four，gof）那本著名的《設計模式》讓世界震驚的理由不是23個精巧的設計模式，而是一種對語言界限的超越——軟體開發者們第一次認識到，有一種語言（即c.alexander早在2023年代提出的「模式語言」）可以用於談論他們的設計方案。誠如維根斯坦所說，思想的界限只能由語言來劃分，而界限之外的則是無法言說、因此也無法思考的存在。而模式語言的出現，讓設計方案也成為了一種可以在會議室裡討論、在電子郵件裡描述的東西。從那以後，併發模式、j2ee核心模式、分析模式、企業應用架構模式……人們開始用這個話語體系闡釋越來越多的方案，就連不好的方案也被冠名為「反模式」（anti- pattern）。作為遊戲規則的語言，其威力可見一斑。
話語的力量從何而來？很大程度上應該歸功於隱喻（metaphor）。對於乙個陌生的領域，人們總是用眾所周知的事物來近似地影射這裡的新事物，以期獲得基本的感性認識——想想「facade模式」和「builder模式」，你便不難理解隱喻的價值。另乙個司空見慣的隱喻就是「軟體工程」。2023年代，當軟體的危機表現為機械性生產效率低下時，人們睿智地採用了「工程學」的隱喻，並就此發展出一套軟體工程的話語體系（譬如「分析師」 與「程式設計師」的二元對立）。然而，在享受乙個隱喻帶來的種種方便時，我們仍然需要時時牢記隱喻作為隱喻的本質——「光陰似箭」是乙個隱喻，如果一定要在喻體的角度上對這個隱喻加以闡釋，恐怕你很難說出這支箭是什麼樣子。同樣，對於技術書籍中顯而易見的隱喻，也存在著類似的誤讀。譬如fredbrooks所說的「沒有銀彈」，如果一定要從數字的角度去闡釋它，又怎能把握住作者原本想要傳播的理念呢？——即便真有某種技術能夠以數量級提公升生產率，難道軟體的 「根本問題」（真實世界與軟體模型的對映）就能一勞永逸地解決了麼？
既然思想的界限由話語決定，順理成章地，如果要提出新的思想，這位作者可能首先必須扮演「話語的顛覆者」——這恰好是pete mcbreen在他的《軟體工藝》中扮演的角色。作為思想的傳播者，他面臨的第一要務不是闡釋自己的理論，甚至不是以正確的方式提出自己的理論，而是為他的讀者提供一套可以用於思考這種新思想的新話語，乙個新的隱喻。譬如這本《軟體工藝》，「工藝學」的隱喻真的優於「工程學」嗎？甚至於，「工藝學」是乙個好的隱喻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pete mcbreen擴充套件了軟體的語言界限，讓他的讀者有機會超越軟體工程的闡釋之外，從另一種角度去審視、去思索、去討論軟體開發的實踐。
《軟體工藝》對於話語體系的這一顛覆和擴充套件，即使從最保守的角度來說，也是意義深遠的。因為「人」的問題——軟體開發者的職業生涯規劃、軟體開發者的持續學習、軟體開發者自身價值的訴求……這些明顯個人性的、帶有某種亞文化氣息的問題，乃是軟體工程的「不可言說之物」——軟體工程並沒有提供談論這些問題所需的語詞。而這本《軟體工藝》的最大價值就在於它開宗明義地指出：軟體工程本身並沒有錯，只是我們不能試圖用它解決一切問題——尤其是那些位於軟體工程話語體系之外的問題，也不能對這些問題置之不理，而是應該用一種恰當的方式、乙個恰當的隱喻去談論它們、解決它們。至於書中那些極富煽動性的觀點和主張，在我看來只是——就像麥克盧漢所說——吸引注意力的誘餌。只要接納了軟體工藝的話語體系，是否贊同諸如「軟體工匠應該拿到最高的薪水」 之類的觀點又有何妨呢？
天問 我的幾個語言學假說
不好意思，我對語言學幾乎沒什麼了解，也沒有系統的看過這方面的書，只是喜歡胡思亂想而想到了幾個問題，我沒有查核過，不知道是否已有他人提出或已被證實。假說1 乙個可能被普遍承認的假說 語言在發聲上向著更清晰，更容易分辨的方向發展。比如複合詞的輕重音變化等是在絕大部分語言中都存在的現象。又比如漢語 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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