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9億的偷渡者

2021-04-17 00:09:33 字數 4129 閱讀 5043

當中國人正在為8.3%的cpi月度漲幅造成的通脹壓力擔憂時,是否可以想象,164900%的通脹率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8年前可以購置一棟豪宅的錢,到今年1、2月只夠買一聽可樂,而到了上個周一,它只能買四分之一聽可樂了。

這不是科幻式的瘋狂想象,是南部非洲的辛巴威的居民們現在每天的生活。

辛巴威統計局2月份公布的截至2023年12月的通脹率是66212.3%,比2023年**39745個百分點。國際貨幣**組織(imf)認為辛巴威真實的通脹率達到100580%。而根據最新乙份外洩的官方檔案統計顯示,這個南部非洲國家今年的通脹率已達到164900%。

這也意味著,在辛巴威與南非邊境的拜特橋,許多人不能從橋上走過去,而只能從橋下。

橋下過去的人又分為兩種:活人和死人。

伊諾森特是從橋下走來的,介於活人和死人邊界線上的乙個。4月15日,當他泅水游過拜特橋下湍急的林波波河,躲過成群的鱷魚,又走了將近50公里的路後,已經疲憊得像一攤泥,連抽一口煙的力氣都沒有了。

當然,比起一同從辛巴威越境出來,被林波波河裡飢餓的鱷魚群撕成碎片的同伴來說,他要幸運得多。

月薪9億的偷渡者

越境之前,伊諾森特在辛巴威的學校裡教初中一年級,上個月,他的工資漲了兩番,達到9億辛巴威元。

但這顯然不夠,一是沒有達到國家許諾的254%的漲幅。二是,這9億元即便不吃不喝,也只夠他買一瓶5公升的菜油。

如同其他辛巴威家庭一樣,他必須以賺外快維持生存。作為老師,學生自然是他最好的客戶群,每次上課,他都要先向孩子們兜售糖果,完成銷售任務後才上課。

課外補習,他以每人每2小時100萬辛巴威元收費。當湊足27名「顧客」後,這筆補課費終於夠他買一點蔬菜了。

伊諾森特的學校其實就是在空曠野草地上搭起的帳篷。全校54名職工已有15名請長期病假。這是不公開的離職,然後到國外去打工維生。

伊諾森特說,乙份南非的簽證要花18.4億津元,「比我兩個月的工資還多」。

「有時,為了申請乙份簽證要等1年。或是花了錢,卻只得到乙個30天的臨時簽證。」

所以,他選擇了橋下這條路。

伊諾森特死裡逃生時,南非空軍的***正在拜特橋附近超低空處盤旋巡邏。機腹下方是林波波河沿岸那些林木茂密的私人農場。那裡是偷渡者們首選的泅渡點。

「偷渡的人蜂擁而來,**要求軍方出面協助。」4月18日,一名挎背衝鋒槍的南非陸軍軍士對記者說,今天已是他第3趟開車到申報區移交抓獲的偷渡者,這一趟移交的有20多人。

「今天把他們送回去,明天他們又會跑過來。」軍士說,南非邊境**在接收軍方移交的偷渡者後,將用警車將這些從橋下抓獲的人從橋上遣返回拜特橋對岸的辛巴威海關。

橋下人忙著泅水、攀爬、奔跑的時候,30歲的辛巴威黑人艾伯特正坐在他那破舊的輕卡車中抽著煙,眼睛緊盯著前面南非海關的稅務人員。

他的車停在南非境內的海關申報區,再過兩個關卡就到辛巴威了。「我沒有辦簽證,但可以直接從橋上走。我和他們討價還價就可以通關。」

在這個申報區,包括商業車和所有長途車的乘客都被要求下車,到海關稅務部和移民局蓋章以獲得出關批准。

移民局櫃檯前長長的隊伍中,每人都雙手抱著排前面的人,以防被人插隊。隊伍中發出的汗臭超過氣溫35度下的公共廁所氣味,迫使申報區的工作人員紛紛逃到戶外去呼吸。

幾個從辛巴威方向跑過來的小孩,穿著滿身是洞的汗衫在人群中穿來跑去,手裡攥著一張破爛的紙,央求穿著稍微好點的外國人施捨。

艾伯特不著急。他只要等著稅務部內的熟人出現,然後上去說話即可。他滿載貨物的卡車,可以被這位熟人視為「私家車過境」,只收取約合10元人民幣的費用。

而他整整一車的貨物包羅永珍,甚至還有幾桶汽油。「從南非裝滿一公升油,賣到辛巴威是30到40倍的**。」由於惡性通貨膨脹,辛巴威貨品**極其短缺。

鈔票上的「截止日」

像中國的購物券一樣,每一張津元鈔票上都印著乙個「截止日」。今年初發行的面值5000萬津元的新幣上標明:至6月30日作廢。

8年前,辛巴威的貨幣價值徹底崩潰。首都哈拉雷在2023年被人力資源諮詢機構eca國際評為全球生活費用最昂貴的城市。每乙個來到這裡的外國人一出機場,都搖身變為「億萬富豪」。

「我們的基礎生活用品每天都在漲價。」剛剛從辛巴威來到南非的布庫托對本報記者說,2023年1400萬津元可以購置一棟豪宅。而到了今年初,同樣的金額只是一聽可樂的標價。到了4月14日這天,同樣一聽可樂已經漲價到5600萬津元。

「而且大部分商品在商店中找不到,你必須去黑市。 」

布庫托的同伴、36歲的松溫妮每天的營生是在哈拉雷一家外國大型超市門口以2000萬津元乙個的****麵包。「我的**是超市的兩倍,但生意好極了,因為人們不想在排了一天隊之後發現貨架上已沒有麵包。」她說。

哈拉雷街上經常可以見到扛著山一樣成綑的鈔票購物的人。在餐館結賬,點鈔需要耗費半個多小時。小公共汽車的收費是1500萬津元,只有使用1000萬面值的紙幣才可以使售票員點鈔的工作量減少。

津元兌美元的匯率每天都在變化,波動最大時,津元曾在一天內貶值一半。

企業給員工的薪酬必須每兩周調整一次,能源以及進口配件完全以美元支付。

現在,辛巴威國內的失業率將近80%。為維持生計,全國有四分之一的人口在海外打工。另有400萬**亡海外,其中包括一些學者。

在民生不堪重負之下,辛巴威**早些時候調整了個人收入所得稅起徵標準,從3000萬津元上調到3億津元。

個稅起徵點:3億元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辛巴威曾劃分在世界中等收入國家的行列,有「非洲糧倉」之稱,整個南部非洲都從辛巴威進口糧食。農場、旅遊業、礦業曾是國家的三大經濟支柱。

從2023年開始,辛巴威實施新的土地政策,強制沒收前白人殖民者擁有的農場。但在沒收後,**無法提供農業生產所需的貸款、裝置、培訓和合法的土地證明,三大支柱之一的農業被摧毀。這一年辛巴威就從糧食出口國變成進口國。2023年,**向農民發放農業生產裝置,啟動經濟復甦計畫。但迄今為止效果不佳。

為了填飽肚子,辛巴威人被迫重新撿起他們祖輩最擅長的手藝——狩獵。一種流傳的說法是,從2000到2023年,辛巴威境內的野生動物減少了60%。

辛巴威又通過「本土與振興法案」,要求所有公司51%股份必須由辛巴威人掌控。這使得一些外資控股過半的礦業公司停止了勘探和投資。

與此同時,局勢動盪和暴力事件也嚇跑了旅遊者。

隨著三大支柱倒塌,到2023年,辛巴威的國民生產總值不足2023年的40%。稅收枯竭使**無法支付各項預算,**銀行不間斷地印刷鈔票,從而加快了惡性通脹的步伐。

本月中旬,英國**承諾向辛巴威提供10億英鎊的國際緊急援助,以制止瘋狂的通脹。

這項計畫是在辛巴威近期國家議會和****結束,反對黨「民主變革運動」宣稱獲勝後公布的。

但來自官方和國家競選委員會的正式結果尚未公布。根據辛巴威憲法,**結果須在投票後21天揭曉,如遇特殊情況可申請延長至90天。

辛巴威的鄰國南非,迄今未有任何官方的重大援助計畫出台。之前,由南部非洲共同體提出的援助計畫被辛巴威**認為「附加條件苛刻」而加以拒絕。

據**,外界的輸血僅能維持辛巴威數月的初步穩定。

本次**後,(imf)認為,如果商品**與匯率兌換控制得當,辛巴威的惡性通脹有可能在一年內處於可控狀態。

貨幣的重建將重點集中在匯率兌換的單一化。在辛巴威通常有四套匯率兌換系統:官方匯率是3萬津元兌換1美元;黑市為5000萬津元換1美元;對執政黨**具體匯率為未知數。另外還有一種支票匯率,為7000萬津元兌換1美元。匯率併軌被認為是經濟正常化的關鍵。

通脹下的非洲首富

然而,40歲的辛巴威人布瑞聯對時局卻有著差之千里的評價。

「辛巴威經濟的糟糕程度被西方**誇大了」,布瑞聯坐在距拜特橋關卡附近乙個南非白人開設的狩獵農場酒吧裡,邊喝著冰鎮啤酒邊說,「我在辛巴威擁有乙個煤礦,我感到這個國家很好。」

「西方這麼宣傳,是因為他們不希望中國、俄羅斯這些新興國家的公司去那邊投資,而辛巴威需要外資的多元化。」布瑞聯說,「乙個南非人、乙個英國人是我煤礦的合夥人。他們勸我不要到中國去購買採煤裝置,要去就去德國。」

不過布瑞聯表示,下個月還是要去中國,「我還要在南非投資開鋼廠」。他說,在辛巴威目前的經濟狀況下,他的公司盈利高漲,他平均每兩周就要過境到南非商談新的生意。

或許難以想象,在惡性通脹之下,仍有不少公司盈利。辛巴威銀帕拉鉑金礦業公司近期公布的年終財務報告顯示,其在2007財年盈利**到8.546億蘭特,而在2023年時其僅為3.176億蘭特。

這家礦業公司的最大股東、南非的彩虹礦業也因利潤劇增而當選《富比士》非洲大陸首富。彩虹礦業目前正在辛巴威展開地毯式的新礦源勘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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