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大學畢業關鍵詞

2021-06-15 22:28:35 字數 1610 閱讀 9200

「大學從我身上起來,提了提褲子,對我說,青春留下,你走。那一刻我才明白,不是我上了大學,而是大學上了我。」

又到了各級畢業生離校的日子。最近一段時間,走在北大校園中,總會看到一幕幕熟悉的場景,戀人分手,同窗別離,師長的叮囑,前途未卜……人類的很多恐懼來自對未來的不可預知。同樣,人類的很多癲狂也來自對未來的不可預知。於是,畢業成了狂歡的理由,成了醉生夢死的理由。或許夏天過後,每個人都會戴上另外一副陌生的面具,在另外乙個陌生的城市、另外乙個陌生的機構中冷漠地生存。而畢業前的這一剎那的瘋狂,就成了對逝去的純真年代的一種祭奠。

「散夥飯」這個概念,不知是從什麼時候流行起來的。總之畢業前夕,北大周圍的各色飯館總是被一桌桌的「散夥飯」擠得滿滿。我畢業那年,大概在乙個星期內吃了10頓散夥飯,跟老師的,跟朋友的,跟室友的,跟同學的……每一次都是酩酊大醉,最後和幾個哥們勾肩搭背地遊蕩在午夜的大街上,最後一次像個不諳世事的大男孩一樣,談論著在過去的四年裡逝去的夢幻和理想。哪個人喝多了,蹲在路邊嘔吐,其他人就幫他拍後背——除了這些,還能為那些陪伴了自己四年的兄弟做些什麼?人們都說,這世上有四種感情是最真摯的:同過窗的,扛過槍的,分過贓的,嫖過娼的。話很糙,但說的是乙個道理:同甘苦共患難的朋友,是永遠的朋友。我想,所謂「散夥」,是對昔日純真的一種迷戀吧。那些日子裡,喜歡誰就跟誰好,誰也不想利用誰。說起來簡單,走在外面時,卻發現一輩子若能交到10個這樣的朋友,已經是奇蹟了。

畢業那天,讓我們說分手。有多少王子公主的戀情,就因為畢業時的天各一方而黯然破滅。我一哥們,與女友相戀三年半。畢業前,女孩要出國讀書六年,男孩留在北京。為了不耽誤彼此,兩人協議和平分手。分手那天,還邀請了很多朋友同席,當事人均表情超脫淡然,讓我們這些旁觀者欽佩二人拿得起放得下。可當天夜裡,哥們把我叫到五道口的小酒吧,他伏在桌上哭了乙個小時。聲音呃呃呃地,我就坐在旁邊陪著、聽著,也感覺喉嚨哽咽。這男孩是攀岩運動員,以前從崖上摔下斷了腿,也從未流過眼淚。此時,卻為了那個深愛的、卻不得不天各一方的女孩而哭得像個脆弱的小孩。我嘆氣,在這樣殘忍的別離面前,又有幾個人能真正看得開呢。人們都說,大學是浪漫主義,走上社會就是現實主義了。從浪漫到現實,這個嬗變是多麼痛苦。而那一句輕描淡寫的「分手」中,又飽含了多少無力回天的無奈。

大學時的我們,心高氣傲,眼中除了自己誰都裝不下。同學之間,一言不合,就會吵架、動手,然後就是漫長的冷戰。可是臨到畢業,卻發現,其實那些與自己吵架、打架的人,也都是真誠的兄弟。走上社會之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性情和豪邁。看不順眼也要看,否則就會在競爭中被淘汰、出局。畢業那天,我和一明爭暗鬥了幾年的同學坐在酒桌上,都醉到沒有知覺。最後我先崩潰,流著眼淚說:我不配做你的兄弟。他說了什麼,我忘記了。只是那一刻感覺自己很解脫,乙個沉重的包袱消失了。多年的積怨,只這淺淺一句,就可化解,原因就是無論彼此怎樣死掐,掰開來細細碾著看,終究還是兄弟。至於以後還會不會有新的兄弟?誰知道。了若未了,法無定法,既然就要天各一方,何不讓那些臆想中的仇恨就在畢業的那一天結束。多年之後,再去回眸那些小小齟齬,跟我們所獨自面對的那個龐大而殘忍的世界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很喜歡李白的一句詩: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只因讀了這句,心中總有一片海闊天空的豪邁。人是在不斷成長的,喜歡也罷,抗拒也罷,總要在不斷的別離和融入之中學會成熟。無論畢業多麼傷感,無論對未來多麼忐忑,我們終究還是要像條海中的小帆船一樣,繼續在這沒有邊際的海浬飄著。風大浪大,終會過去。說不定,就在明天,當我們揚起一扇雪白的閃光的帆,整個世界都會向我們——這群被命名為「80後」的傢伙們——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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